无题十四

中午刚下过雨,回家看母亲。

公交车快到街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那份熟悉中的陌生,陌生中又隐匿着那份抹不去的熟悉记忆!久违了我的街,久违了我初中时就在街上生活的那个环境,久违了我幼小时很以为骄傲的那个大世界!久违了我好几年没有去过的那个小镇上的我的家!

公交车到了大转盘,看着满眼的熟悉,看着日渐长高的小镇,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道路两旁变换了主人的店面,想到我的老友唐善怀曾经在大转盘处经营的那片小店,心中顿生几分凄凉……本想在大转盘处就下车的,因为老友已经去了上海不在街上了,我在街上唯一的依靠不在了,我在街上唯一可以歇脚的地方没有了,我在街上唯一可以的仗义的人也去了远方……随着公交车的颠簸,到了底站,下了车,杵在那,无所适从,茫然四顾,那一刻,我真正懂得了:近乡情怯!

如果老友还在小镇上,找个搭脚的工具,一溜烟就到家了,现在我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抬头看不见一个熟人,身边的马自达探出头来问我:要车吗?我心情晦暗的钻进马自达,任它颠簸任它驮搭……因为我在外打工混的不好,没有衣锦还乡,没有光宗耀祖,没有满脸风光,所以也不敢自以为是大摇大摆的穿梭在小镇的人群中,也没有资格居高临下的跟人打招呼,所以只能匆匆忙忙钻进马自达,左盼又顾的望着四周,看有没有熟人能看到我的窘迫……

我到家都快一点半了,走进院门,没看见母亲,我几步跨到锅屋门口,妈妈还在做中饭,妈妈坐在锅门前烧锅,回过神来木讷的看着我,几多呆滞、几多苍老、几多苦楚、几多憔悴……看着母亲,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眼潮湿,哽咽的打打嗓子,心里早已不是滋味……

还是妈妈先开口说的话:你多会回来的?我说我昨天到家的,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妈妈说:我每天饿了才弄点饭吃……

我就赶紧帮妈妈收拾碗筷,擦擦桌子,其实妈妈只有一只碗一双筷子……凌乱的让我找不到头绪!

这曾经是养育八个儿女的母亲,这曾经是几十口人的家长,这曾经是操心劳肺在所不辞的妈妈,现在相去甚远了……当母亲为了我们奔波劳累成家立业耗尽了自己全部精力的时候,妈妈却没有了真正属于自己意义上的家了———话里话外都说,你街上的家不能卖,你六哥家手头重,你五哥家,你三哥家……其实妈妈,哪一家都是你的家,你只是不想连累儿女,能行得动你就自力更生,你能独立就不烦儿女罢了,可是你苦了自己,急坏了我们做儿女的!

吃过饭,我就坐在母亲的身边,谈及家里家外,听着母亲讲那些久远的故事……妈妈说:你怎么不是好天回来?好天回来把我的被罩床单洗洗!我说我帮你带回去洗吧,我在家下午没有事,很方便的,洗衣机一会就洗好了!妈妈听说我要带到城里去洗,怎么也不肯,说天冷,盖几天再说吧!好像自己说错了话似的,怎么也不让我拿回家洗,我知道母亲不让我拿回家洗的真正考虑是什么,怕我用洗衣机需要电费水费。

妈妈,我真的不需要你为我省下这电费水费钱!我临走时母亲没能让我带走她的被罩床单,但母亲的被罩床单,到现在还裹着我……

母亲的护佑之情,妈妈的舔犊之心,我们无已回报,我能感受到母亲方寸纳海的情怀,定要把母亲点滴之爱深藏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