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十九

张宇说:能不能写点父辈耕地赶牛时的号子!我说试试看吧!当看到他这条信息时,那吆喝声就已经在耳畔回荡了,或高亢、或嘹亮、或粗犷、或悠扬……

晚上回家,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问问金华哥的情况,说他已经走了三年多了,我也就没多问,怏怏回过神来,记忆中我们生产队,金华哥的吆喝声是最粗犷的一个!

赶牛的号子,也叫赶嘞嘞或打嘞嘞,是我们小时候最熟悉的声音了,几乎父辈都会吆喝,只要牛牵到手,那便是未成曲调先有情,对牛弹琴这个词似乎有点尴尬!

每当秋收完备之后,种庄稼是不急不慢的时候,生产队就要把土地翻一遍,缓缓墒情,养护一下,一来地碹,二来能增加地力!这时你就能看到一个耕地的人:头顶斗篷,肩上挎一长鞭,腋窝夹带点草垫,绾着裤腿,赤脚穿一破解放鞋,走向牛棚…… 第一声吆喝开始了,喔……,那洪亮,那力道,再牛的牛都要摇头摆尾,第二声,嗦……牛主动抬腿上套,再一声噢……,就向田间走去……如果看到庄邻打个招呼,一声喳……牛就立马停下来!这是嘞嘞最早的前奏!

每次耕到山芋地,我们都会跟在梨后面跑,捡一些被遗漏的小山芋,听着舒缓的嘞嘞,节奏抑扬顿挫,高低起伏,不紧不漫,悠扬悦耳……仿佛那是耕者在哄着牛干活,是人和牛最好不过的交流!夹杂着几分疼爱,几分呵斥,几分抚摸……由于时令的舒缓,嘞嘞声似乎也不那么张扬,但到了麦收季节,就不一样了!

三麦掉穗头,老少齐上阵,牛就更是当家的花旦了!几个耕作的人,先把梨扎在地头,卷袋烟,吸几口,然后长长的一声:喔嘞……犁滑飞快的翻腾着土壤,嘞嘞在田间地头分外响亮,如果牛的节拍稍微慢了一点,耕夫吊起一鞭,嘴里还不时爆些粗口……这时候的嘞嘞,一声赶一声,一浪推一浪,此起彼伏,火烧火燎,刻不容缓,带有几分吼叫,几分摧促,几分不依不饶,像战斗的号角,又像冲锋的结集号,因为农忙别的生产队也在耕地,整个田间充斥着不同音调的嘞嘞,像七彩的和弦,跳跃的音符,旷野回荡着浑厚的嘞嘞声,像钱塘江的十字潮,……河南能听见河北的,东庄能听见西庄的,五队能听见六队的,近处听像进行曲,远处听像圆舞曲……先耕后耙,一个工日,十几亩新鲜的泥土被几张犁翻了一边!在一片嘞嘞声中,完成了一天的劳作!

插秧时是嘞嘞最劲爆的时候,也是庄稼人最劳累的时候,因为水放到田里,不能时间太长,不然沙土壤会睡死的,一来不好整平,二来水田没有碹瓤,秧是难插的!和稻田就成插秧最主要的一环!

和稻田,牛就是主角了,下田后,牛腿陷入尺把深的田里,有的懒牛是最怕和稻田的,如果嘞嘞跟不上,牛是懒得走的!嘞嘞是牛的暴风骤雨,是牛冲锋陷阵的总动员令,耕者往耙上一站,一声长吼,耳畔、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面红耳赤,像霹雷一样,从头劈去,牛不敢有半点懈怠,深一脚浅一脚在水田里葱葱而行,嘞嘞声高潮迭起,爆中带批,批中带哑,哑中带怒,像惊雷、像闪电,牛被吆喝的欲罢不能,不停的甩着尾巴,溅的耕夫满脸泥水,来不及清洗,急忙用手在脸上抹一把,嘞嘞声更加狂暴怒吼,还用鞭杆不时的抽着牛腿,嘴里不停的:驾、驾、驾……天上的太阳烤,地下的热气蒸,那架势仿佛山崩地裂,耕者歇斯里底,牛精疲力竭,田里的浪花夹杂着水沫、杂草和那些被淹没的卢狗漫过了田埂……一块稻田就在人牛的气喘吁吁中耙的四平八稳……

随着科技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土地的荒芜,嘞嘞声已经离我们远去,黄金铺地老少弯腰的场面已不在,嘞嘞的浑厚圆润已被机器的隆隆声取代,田间地头也没有成群结队大人小孩的聚会,嘞嘞声已经成为久违的回味!

嘞嘞是大地的营养,是蓝天的彩虹,是时代的符号,是农民的绝唱,随着嘞嘞老人相继的远去,这传唱千年的号令,即将销声匿迹,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嘞嘞声将默默地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中,完成她呐喊助威的角色!

我们小时候妈妈在锅上炒,小孩帮着填把草,草不够了还要往草堆跟跑,不小心锅脐灰还往脸上裱,房前屋后公鸡叫,烟囱里白烟冒,远处农田的嘞嘞声还在悠扬的飘……

现在的农家乐:锅台变成了煤气灶,屋顶都是天花掉,桌面菜盘摆布的花里胡哨,进屋还要把鞋脱掉,没有虫鸣没鸟叫,还不时拿起手机拍张照……没有嘞嘞声一切都变了调!

怀念嘞嘞声,怀念那纯正的味道,伴着细雨伴着薄雾,伴着成长伴着感悟,嘞嘞声将永久的在广袤的农村大地上眷顾,那里曾经是她的沃土,她的录音棚,刹那间,天籁般嘞嘞声好像一刻也没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