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二十四

谣言

在我才能记事的时候,就听父辈们传言,他们小时候故事——人獾吃人的事!

人獾是什么样,谁都没有给出准确的描述,只知道是夏天晚上出来,出入庄稼地,丛林中,浑身是棕红色的毛,健步如飞,面目狰狞,手指上套着很锋利的铜爪……并且喜欢吃小孩和妇女,首先把眼睛挖出来,再把脖子掐断,把心掏出来,把小男孩的小鸡也揪吃了……

对于这样的谣言,有的是带着好奇在人云亦云;有的人纯碎是盲目性的以讹传讹;也有的人简单到为了娱乐在口口相传;还有的人是为了弄清真相在求证式的传播,四者叠加,增加了谣言传播速度,也增加了谣言的真实感和恐惧感!

为了抵御人獾的袭扰,为了打消妇女儿童的恐惧和不安,于是乎,满庄子人都聚拢在一起睡觉,把小孩和妇女围在中间,身强体壮的男人睡在外围!

聚拢在一起睡觉这件事是真实的,在我成人的时候还听任二娘和父亲谈论过:那时任二娘刚结过婚不久,村上就谣言四起,说有人獾要来吃人,晚上齐大伙就在一个场上睡觉,那时候我父亲还是小孩,就睡在任二娘身边……主要路口还要派几个强汉子守护着,手里拿着家伙……

在数日的值守后,最终也没人被吃,也没人看见过人獾,大伙也就在惊恐中各自回家睡觉了,我想肯定是那些硬汉起作用了,把人獾吓跑了…

谣言把一个社会的力量聚集在一起抵抗它,可见它的张牙舞爪;推翻它也只需几个硬汉拿着几根木棍即可,可见它的脆弱!

这是我听说最早的谣言!我没经历过。

小学三年级春夏交替时,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关于打针的风暴,也许很多70后都经历过吧!

起先说医院要来给学生打针,管计划生育的!打了以后男孩不生女孩不育……开始传讲的时候,说是从县城打然后到乡上打,都不以为然,后来讲的具体了,不是说舅舅家那里打了,就说姑姑家那里打了,不说邻近村打了就说远村的打了,再后来就指名道姓说某某人被打了,越说越邪乎,越说越真实,有的说村上卫生室的医生给打的,有的说大队干部带着打的,更有的说是派出所逮住就打……

光是小孩传播也就罢了,就连大人也将信将疑跟着传言,有的家长去问老师,老师也被传言讹的含含糊糊、闪烁其词……

老师的态度都暧昧了,这就可信了,老师都不否定,这就是真的了!这把火就烧起来了,恶作剧就开始了……

于是就集体逃课、逃学!有的躲在家里,有的躲在亲戚家,有的躲在厕所里,有的躲在麦地里,那季节遍野都是麦子,听说有的地方麦子都倒伏一片一片的,父母都送饭给孩子吃……那架势害怕断子绝孙!

谣言像波涛,一石激起的千层浪,足以摧垮人们心里提防,藏在麦田里,躲开它,保佑着自己的安全!

谣言都是集体传播,集体害怕,集体迷信,集体受害!

这次谣言在集体尴尬中恢复了平静,后来也没谁说自己被打了针,也没谁传说别的小孩别打了……

校园里又飘荡着孩子的喧闹,教室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当然也没有谁家因为被打针而断子绝孙!

上次谣言是在非典之后,范围之广,速度之快,真可谓举国震惊,波及大江南北,横跨长城内外———凌晨的鞭炮声,大家都记忆犹新吧!

起初,有零星燃放的,以为谁家生了儿子,有了喜事;后来断断续续的燃放,就惊恐了睡梦中人群,不年不节的,那来那么多的鞭炮声?惊恐之余猜测着某种不祥;燃放到高潮时大家争先恐后,夜色中笼罩巨大的恐怖,普天之下不顾来由的,放,放,放……

我们家附近最先起床燃放的是小李家,小李放完,就开始惊恐的敲邻居家门,都以为喊抓小偷呢……小李只说赶紧放鞭炮,不然大难临头……睡意朦胧的街坊邻里不容置疑和分辨就放开了!此时,远处近处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十里八乡的到处在燃放……小李的话也得到了验证,也给大难即将临头增添佐证和神秘色采……

小李说是他一个广州的亲戚打电话给他,让燃放鞭炮的,越早越好,不要超过早晨八点,不然会有比非典更大的灭顶之灾,并且说整个广州都在燃放,是国家要求的,是高人指点的……说的神神秘秘!

于是大家就赶紧买鞭炮放,那夜,街上所有商店的鞭炮都脱销了,有的还几家买一挂揪开来放……比过年放的还要认真,比喜庆放的还要虔诚……

深夜,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惊恐的人群……议论着、害怕着、求证着,有的打电话给北京的家人,有的打电话给南京的朋友,有的打电话给长沙的亲戚,并且都得到了证明———他们所在的城市也都在燃放鞭炮!

在这种巨大恐怖压力和心里暗示下,我也不敢抗争,买点鞭炮放了,

谣言的威力真大,能迫使群体性屈从和默认,与其信其无不如信其有,放挂鞭炮,祈福着一家的平安!举国燃放,国泰民安!

鞭炮放完了,灾难被驱赶了,街头巷尾议论三两天,也就平静下来了,谣言来势像风暴,去时如抽丝……

没有人追究谣言的来处,也没有人因传播谣言受到过处罚,但它的共性给社会带来了混乱和恐惧!

以后再遇到谣言我们应该达成共识:谣言止于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