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一

去年妈妈对我讲的那件事,今年才释然!

妈妈告诉我:你们都不在家,我总受人排挤和欺负!

我当时也没在心,总认为妈妈太敏感了,谁会因为一些鸡零狗碎和家长里短去欺负一个年逾八十的老人?

看着妈妈满眼的委屈和一脸的隐忍,我就问她什么情况?

妈妈告诉我: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外地一开挖土机的人,经过周其东家大闸后面的庄稼地,人家不让走,后经过协调给青苗损失费才让通过,眼看庄稼被挖土机践踏的颗粒无收和土壤被轧的板结耕不动了,周其东家后来不让不让走了,在地头设物拦了起来,开挖土机的人没办法就从三哥家庄稼地轧了过去,我知道后就抱着小板凳坐在地头看着,也不让他回来的时候走!

妈妈说到这,似乎有点说不下去了,看着妈妈一脸的悲凉,我说:那个人后来怎么弄的呢?

妈妈告诉我:那个人想强行轧过去,我就坐在地头看了一天,后来没办法也给了点青苗钱,开了过去!挖土机开过去后,驾驶员从车上下来,还说了我几句:老奶奶我听说你家几个儿子都是打工的,并且都是小工,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此刻,挖机的轰鸣声仿佛变成了师傅的翅膀。

妈妈告诉我,她听这番奚落心里不得过好长时间。我说:你当时怎么不告诉七哥他们;我怕他们回来惹事生非,才没敢说!

母亲把这份难过一直就担负着!

妈妈之所以难过是因为挖机师傅话里话外对我们家族蔑视和羞辱,不屑一顾中带有的轻蔑、贬损、粉碎,这对一个老人是不公平的!

我听妈妈这么说,心里也有些许火辣和恨意……但更多的还是要安慰妈妈:我们不跟那些粗人一般计较,也许他过的还不如我们呢,开点破挖土机又算什么,说不定还是借钱或贷款买的呢,说不定他也是打工的!

真有点心疼妈妈一个人在家受人的言语之气,在安慰着妈妈的同时,我也自我安慰着,妈妈之所以两年后才告诉我,就是不想让我们承接那份来自现场的心里辗压和惹事生非,这不是母亲的善良和对儿女的护佑吗?!

是的,我家祖祖辈辈是农民,朴实、善良、容忍、柔软、勤恳、不争,上孝敬父母,下善待儿女,团结亲友庄邻,本本分分的把日子过好,没有更多的好高鹜远,虽然没有培养过有出山相的人,但总是和和睦睦的尊敬着别人也受别人礼尚往来的尊敬着,过着一劳永逸的大众性民生,没有因为打小工而自卑过,也没有因为社会职能的卑微而放弃对美好生活向往和追求……用奋斗和踏实呼应着时代的步伐,用勤劳和汗水编织着美丽的人生梦想,本质的活好每一天!

这件事虽然对我有伤害但也就揣在心里,心想如果哪天我遇到那挖机师傅也许会在语言上砍他几句……后来通过庄邻打听到挖机师傅的家庭住址姓名,是刘集人,离我家还有几十里远呢!

把妈妈安慰顺当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没有了当初的报复之心,生活中毕竟还有比报复更有价值的事要做,生命总不能停留在往昔的记恨中,偶尔想起母亲抱着小板凳拦在地头被挖土机的轰鸣声嘲笑,我们需要做的是要更加努力的创造生活和积极面对各种闲俗无聊的市井人性!

今年夏天,在我打工的城市,遇到一老乡,闲聊间得知他是刘集人,我提到挖掘机师傅刘某的姓名,老乡说是他们那小街上的!

这位老乡告诉我关于挖机师傅刘某的往昔家事:他父亲近80高龄没有住处,晚年生活没有着落,很凄惨,四个儿子没人管老人,姐妹回娘家看老人还遭哥嫂辱骂,08的年那场大雪,他父亲孤苦零丁于除夕夜自杀在老伴的墓地,直到年初六雪化了才在那片桑树地被邻里发现……老人下葬那天,几个女儿因和哥嫂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没能奔丧,在送葬的路边哭喊 着送父亲最后一程……

后来老乡又告诉我:刘某家也够惨痛的,前年小街拆迁,刘家邻居一鳏寡老人拆了点钱,刘某的儿子向他邻居老人借钱,人家不借,刘某的儿子便起歹念,翻墙入室去偷老人的拆迁款,不幸被老人撞见,因怕事情败露,便恶杀了那老人!

我又追问了一句:那后来呢?

后来被绳之以法,判死缓,也就在个把月前被处决了,老乡告诉我!

我又问刘师傅的儿子有多大了?没老婆孩子吗?

他儿子30来岁了,有老婆孩子,两小孩呢!老乡告诉我。

刘某家也够奇葩的!老乡接着说。

我说怎么啦?

他儿子被处决后还把尸体弄回家操办丧事呢!老乡告诉我。在说这个“还”字的时候,老乡的语气加重语速变缓,且抑扬顿挫,饱含批判和评论!

我说:刘师傅儿子平时的为人性格处事怎么样?老乡当时概括的很精辟凝练: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

我也就再没问什么了!

听完之后,我眼前就浮现出一连串疑局?办这种丧事,账房先生有关灵堂的挽联怎么写?即使不写竖批,总要写个横批吧:音容依存、功德永世?那将是怎样的音容和功德?实在不行就写:大人千古?但又太年轻了,不适合,要么写:英年早逝和驾鹤西游吧,即使用这样中性的词语去描述,但还是掩盖不住那些血腥和残忍,无字竖幅粉饰不了刘师傅满脸的害臊和阴霾,不知刘师傅和那些前去奔丧的亲朋好友怎么进行目光对视?要么把礼金随了之后不吃饭找个借口便走,要么派不谙世事的孩子去,增加点热闹的气氛,吃完饭再东张西望看会热闹再走!

知道刘师傅家的境遇和况味之后,对妈妈被刘师傅的挖机声所带来的震荡和挖苦所带来的伤痕,我心里怎么也恨不起来,不是因为时间的过往而消融,也不是对母亲委屈而不顾,只想到,芸芸众生中,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我们家没有刘师傅揶揄的那么单薄,他的家势也没有因挖掘机的轰鸣声衬托而洪亮和显赫,如果刘师傅以后再有机会从我家地头走过,我不会让母亲抱着小板凳坐在地头拦着,我一定劝解母亲让他通过,并且不要青苗费,我会背对着刘师傅连眼角都不会瞟他,因为他家的路走的很窄很短很荒芜并且很艰难……

我要把刘师傅家的况味告诉母亲,让她放下那场不值得和母亲一定能做到!不知就里的伤害!

母亲一定能做到!